我叫朱蠢鹏，毕业于哈尔兵工程大学，擅长写软文，曾独立维护10万粉的微博。在盛大大等知名游戏公司担任过游戏运营策划，现就职于游久上市游戏公司，职位是运营总监。
上海是一座具有魔力的城市，对我这样的屌丝来说，充满着机遇。在这个魔都，啥都好，就是生活成本太高。别看我顶着运营总监的头衔，每月工资付完房租后已所剩无几，完全无法满足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于是我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除了工资以外，需要通过信用卡来达到对奢侈生活的向往。当然，我也不是坐吃山空的人，也知道通过信用卡套现适当薅一下银行的羊毛（参见《麻雀也有明天》）、炒个股、投一点P2P什么的。除了做些投资，我也比一般人要勤奋，下班了做做兼职，开开网约车。生活压力在肩，投资如果失利，信用卡套出来的钱还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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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借人知道了一战开网约车的事就这样，过了几年屌丝生活，拿着微薄的工资，靠着自己写软文的能力和做兼职的勤奋，平时接一些营销软文和兼职网约车司机的私活，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经公司关联人员的推荐，认识了曾叱咤商界的“烟花大王”——老赵。当时，我也没想到这个赵老板可能改变我的人生。在此之前，我和他唯一的关联，顶多是投的P2P里面有两个平台叫金库、银湖，而老赵正是这两家平台的最终实控人。
“最近，我可能会面临一些麻烦，没准你的软文能力可以帮到我，我听人推荐，你有这方面的才能。”请我喝茶的老赵平静地对我说道。
“对，我曾维护过一个微博号，粉丝超过10万。不知我能为您这样的大人物提供什么帮助？”我如数家珍地回答了老赵。
老赵停顿了下，继续说道：“是这样，国加现在对P2P的管理越来越严，我可能无法通过监管审核备案。而且今年经济下行，我的周转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加上最近暴雷的平台越来越多，出借人对平台的信心大幅下降，出借总额下滑严重，我后面到期的兑付将会面临出借人挤兑的压力。”
“我在您旗下的平台金库还有1400多元待收。”我崇拜地望着赵老板。
他喝了口茶，接着说：“出借人虽然多，平台需要兑付的金额也不小。但我告诉你，人都是自私的。我们可以先成立出借人委员会，然后以代表出借人的名义与平台沟通交涉。只要拖个两三年，他们就会降低期望，这个过程中我们会开通打折债转功能，以最低代价完成兑付任务，这样我不仅能平安度过P2P清退这关，还有可能通过收割那帮韭菜大赚一笔，你炒过股票的话，就能领悟。”
我有点茫然地问：“那我能帮您什么？”
“你只要通过你的软文做好舆论工作，维稳那帮要债的出借人，把他们忽悠成韭菜，那么收割过程中省下的兑付差额，就是你提成的基数。”老赵接着说：“两个平台选举出借人委员会的时候，我们可以把你选成委员长。待收么，也别1400了，让技术给你做成各700万，一共1400万，这样你号召力就足够了。另外，我们律师团队有一定渠道给你招募帮手，你可以有你自己的维稳团队。怎么样，愿意和我志同道合吗？”
当听到“提成基数是待偿与收割的差额”时，说实话，我内心确实有一丝激动涌上来，但脸上还是很冷静，答道：“这确实是我的强项，我应该不会辜负您赵老板的期望。能说一下提成的比例吗？”
“这取决于你的表现和维稳成果了。既然你已经答应，那就这么定了，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剩下的你找我助理谈，有重要事情我还会找你的。”老赵边说边准备起身。
这会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吗？望着老赵离去的背影我又有点茫然。
就这样我摇身一变成为了1400万待收的出借人，上市公司老总水军团队的头羊。有平台工作人员的配合，我毫无争议的成为了两个平台借委会的双料委员长！
在借委会成立的同时，我就注册开通了金库平台借委会的公众号，还启用了银湖平台借委会的。同时发布了借委会的宣言，发誓代表出借人要求平台本息全回，赢得了众多出借人的信赖，我看着阅读量窃喜，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借委会成立初期，就接了个大任务——协助老赵剥离金库（参见《北京北京》）。当时金库的注册地变更引起了出借人的警觉，尽管平台通过公告辟谣说：上市公司不会放弃熊猫金库，金库注册地的多次迁移正是为了合规检查所做出的努力。但老赵迫切需要一个有号召力的人来引导出借人的舆论，防止他们做出非理性的维权行为、群体性聚集等，总听他说上面都搞得定，但出借人要是闹太大了，难保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事，到时候担心上面保他的人把他当成弃子以求自保。所以，我也算是临危受命，这也是我展示自己才能的好机会。当然，平台兑付困难的现状是无法隐瞒的，只能通过平台的“债转慢”和“正在努力催收”的托辞去维稳，并且后来为了剥离金库（股权转让给老赵个人），老赵必须得有所表态，才有可能稳住那些群情激昂的维权出借人。果然，剥离金库的公告一出，出借人纷纷准备现场维权。我带领着借委会号召出借人建群讨论维权方案，要求老赵剥离平台可以，但必须出具无限连带责任的担保函（当然，这个结果也是和老赵律师团队讨论后的方案）。在金库被正式剥离并迁址到西藏后，我们借委会率领出借人杀到现场找老赵。当时，直播中白发苍苍的老赵信誓旦旦，并且在无限连带责任的担保函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经此一役，我率领的借委会名声大噪，而我也将签有老赵名字的担保函在公众号的推文中晒了足有十多天，并告诉出借人要相信从商30多年的老赵，会以商人的信誉为重，按担保函给出借人本息全回的。
自老赵签署担保函后，我两个公众号的关注量和阅读量都猛增，靠着广告和打赏，给我带来了丰厚的回报，我已经有段时间不用开网约车了。我“一战定天下”的名号已经威名远扬，甚至有些金库出借人主动找到我，请我喝咖啡闲聊，我能感觉到他们那种崇拜的眼光，这实在让我有点飘飘然。
- t$ V+ S9 ^( ?1 d- }( K一战自称通过内幕赚取了1400万在这之后的日子里，尝到甜头的我几乎是每天一篇推文同时在两个公众号中发布，为出借人普及“债转慢”的原因和“双到期”的概念，并不时的把群里收集到的回款截图放到推文中以稳定出借人的情绪。与此同时，平台通过发布“甄选类型的短期标”并按正常兑付这部分债权，来证明平台资金链没有断裂。
但是在去年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老赵控股的上市公司突然发布剥离银湖的公告，这让等待回款的出借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甚至有很多是原本相信剥离金库是为了保证银湖能够顺利通过备案以及老赵担保函有用的出借人都纷纷揭竿而起，加入到浩浩荡荡的维权大军中来，给人一种势不可挡的感觉。骗一些人一次，也许还不算太难；但要骗他们第二次，那就是技术活了，即使对于我这样的“卖拐”老手，也是个重大课题，要攻克谈何容易？当然，通过推文，我让出借人知道借委会和他们一样义愤填膺，再次奔赴现场领导维权。
但是这次人群中出现了不少异样的声音，向老赵提出了一些敏感问题，我们没能拦住，不过后来我们以出借人代表的身份和老赵闭门会谈。现场的维权进行了好几天（参见《清退，毫无悬念》），还有一些激动的出借人直奔金针，准备报案。这个时候，人群中出现了我们借委会的老大哥——北京老赵，他巧舌如簧的劝返了报案的出借人（参见《我知道你的迷惘》），然后众人只是向经侦咨询了情况，并被劝到了金融办走访。
北京老赵与我也算是老相识了，他的能耐我最清楚了：银逗、万盈，他都是借（债）委会头号委员，而且在万盈我也与他合作过，当时我用的名字是“一战定输赢”（参见《等到花儿也谢了》）。当初万盈的出借人去深镇报案，也是被他劝住，没报成功，我一直认为，论现场的维稳能力，没人能够超过他。
当平台认为剥离银湖已成定局时，俩会前，有一名出借人在平台讨债时猝死现场（参见《我没你想的那么坚强》、《我曾经也想过一了百了》）。加上当时有一名出借人大闹湖南证监会，她的视频在群里广为传播，在发生出借人猝死现场后，顺势把平台与老赵推上了风口浪尖。这次老赵只能亲自出马通过各种手段摆平了这波维权，并且出于俩会前维稳的需要，不得不在与上面的约谈中答应暂时取消剥离银湖的股东大会。就这样金融办维稳，金融局撤销剥离，出借人才暂时稳定下来，俩会期间出借人也没法继续维权了。
但是信任危机并没有中止，出借人逐渐对平台、对我们借委会都开始产生质疑，当不少人发现我支持剥离时，经常会接到很多骚扰电话和短信，不明白我的号码是如何泄露的，直到有个自称金库出借人的找到了我上班的公司，并把现场截图发到了群里。幸好我当时请了丧假，不在公司，但看到群里的照片，还是特别后怕！想起来了，上次请我喝咖啡的金库出借人，我们交换过号码，会不会就是他把我号码散出去的？第二天我就发文怼回去了，对这些出借人不理智的行为可能导致我失业，表示强烈的愤慨。平台发现我的利用价值大打折扣后，也在物色新的维稳人选。同时，“双到期”概念的普及动机终究会被他们识破，作为两个借委会委员长的我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被迫退出了借委会，不再以平台借委会的名义发文，这时我改成了“钉子户”。
去年3月下旬，平台按2月份现场告知出借人的约定，公布了兑付方案，并报备了金融办（参见《互金史上最无耻的兑付方案》）。不少无法接受方案的出借人组成了新的维权群体，准备在俩会后赴金报案。随着报案呼声日益高涨，平台的压力与日俱增，很多经典的维稳套路被识破，还有些人把去年金库被剥离的账记在了我头上，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我。很多个晚上，我都会被那个金库宿敌带领一大帮出借人气势汹汹找到我的画面而惊醒。醒来后，我明白了就算我已发过声明退出两个借委会，还是不能抹平出借人对我的仇恨。只有让他们找不到我，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辞职的念头在我脑中闪过，也许北京老赵以前对我说的那条全职接雷台维稳生意的路未尝不可，富贵险中求嘛！于是，我在推文中贴上了自己辞职申请的脱敏截图，暗示出借人别再来找我了，并公开表示会去北金全职维权（当然，实际上是全职维稳）。
这之后，出现了一个由出借人自己选出来的民选借委会，但最后在去年4月促成报案的依旧是现场那些出借人。据平台雇佣的现场卧底发回来照片说，最多时有近200人。还有次他们在经侦门口齐声喊着：“报案！报案！”当时，北京老赵、老李等现场维稳的那批人倾巢而出，最后还是没能阻止经侦受案（参见《S.O.S》）。但是老赵在约谈中已经和上面谈妥，不给回执，不会公开案件进展，以免影响他控制的上市公司股价，至少在大庆前会一直捂着不公开。在平台公布兑付方案后，我用小号建了个Q群，口号是监督平台兑付。当然，依然是圈人维稳，做平台的发声筒。在出借人的报案被受理后，我们写了以平台正在兑付中为由，要求经侦暂缓立案的请愿书模板，煽动群内出借人照着抄并按上手印，然后拍照传到我的邮箱内。为了追求数量，后来有不少请愿书是我的几个帮手代写的（参见《等到花儿也谢了》）。
我记得那阵老赵被频繁约谈，银湖的办公地点都搬了好几次，而他之前许诺我的提成就像个看得见吃不着的饼，每月只给我基本工资，我还要承受出借人无尽的骚扰。后来，我了解到他们找了民选借委会的带头人，准备把他作为新的维稳核心，这时我终于明白号召力就是“事业线”，甚至可以说是“生产力”！
在平台开通线上打折债转那段时间，我不停的研究各种雷台的信息，并把最新情况通过钉子户的推文呈现给出借人，传达一种暴雷是大势所趋，银湖、金库并不是情况最糟的，好歹每月还有“菜钱”拿。所以，尽管立案了，但不能抓人，否则连每月的“菜钱”都得不到保障了。所以，那段时间我监督兑付群的请愿书模板是立案不抓人。为了配合平台收割出借人，我找了大量的抓人一分没回的案例，通过推文告诉出借人，“骨折”可能也是一条不错的路，毕竟生活中不该只有雷台，而且银湖、金库的线上打折债转比例也不是最低的，真要抓人法办后，拖个几年，最终到手未必有这个划算。
尽管民选借委会深得人心，但后来还是有不少出借人逐渐对他们也产生了质疑，因为他们从“呼吁行动”变成了“呼吁等待”。民选借委会带头人真正的败露是在老赵第二次剥离银湖，当时有很多人发现：正是某些人号召的“耐心等待”给老赵转移资产、再次剥离银湖争取了时间。这个时候，我联系了一些体量比较大但已陷入兑付困难的平台，告知与他们合作的意向，可为其提供有偿维稳服务。既然全职吃这行的饭，就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为了改头换面，我还把两个“钉子户”的公众号改名为“壹钉先生”和“壹钉生活”。
老赵以为快刀斩乱麻，偷梁换柱的剥离熊猫资本（银湖母公司）就能把生米煮成熟饭，上市公司公告发出来时，公司已经完成改名（参见《壹元甩锅56亿，金控践踏出借人底线！》），平台工作人员小湖还通过朋友圈告诉出借人：“营业执照已到手！”第一次剥离银湖闹出了人命，被金融局叫停；第二次剥离银湖，出借人再次奋起维权。他们现场走访了多个部门（参见《十二月的雪，十二月的泪》、《1227上交所行访》），还在线上致电万载和磴口，要求撤销股权和工商变更。这时候，我们也没闲着，发动群内的人致电磴口诉求不允许撤销变更。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磴口决定召开撤销股权变更行政许可听证会（参见《小人物的维权故事》）。今年元旦之前，老赵联系了我，要求我报名磴口的听证会。尽管我心里还对那个永远吃不到的饼耿耿于怀，但还是答应了他参加听证会，并表示会提前准备好发言稿。事已至此，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今年1月6日，我和另外几个大户与老赵等人一同参加了磴口听证会。进去前，老赵特意叮嘱我们几个大户出借人：“我们先进去，你们晚点再进，不要给人察觉我们是一起来的！”会上，对面几个出借人用175号文相关规定和公司法中企业类型的认定为依据，指出金控剥离已被立案的孙公司（银湖）是违反175号文“六不”规定的，还与公司法中企业类型有关规定不符。我们法务驳斥了后一种公司法类型不符的说法，而我则指出175号文的“六不”只针对未立案平台，不适用于银湖这样已立案的平台。
后面还有个出借人指出，我参加听证会登记的出借人待收为四、五百万，与一直号称的“1400万”相去甚远，并以此质疑我真实出借人的身份。差点吵了起来，磴口工作人员劝住了我们，老赵边劝边说：“他现在还是1400万待收，我可以证明！”
: z/ u; O$ G3 w: l! G: B- l听证会老赵为一战1400万做担保“好险！”熬完听证会后，我自言自语道。
我能感觉到，当我参加听证会的现场照片被出借人散出去后，我以实际行动阻止撤销剥离已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了。这时的银湖、金库出借人已很少支持我的观点了（这从公众号底下给我打赏的人数明显变少就能看出来，没办法，我只能用小号给自己打赏来充门面、带节奏），毕竟在平台信用破产后，是否阻止剥离成了区分出借人与平台工作人员（或水军）的显著标志。
今年初，伴随着众所周知的特殊情况，各大平台也逐渐开始发布清退公告。我天天关注这些信息，力求不放过一丝商机。为了扩大自己的业务范围，为了不再受老赵的窝囊气，为了不再去开那倒霉的兼职网约车，为了我的富贵险中求……
《S.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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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15 20:02:36